東海劃界：畫蛇添足或得寸進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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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宣示「東海防空識別區」，究竟是畫蛇添足的敗筆？還是得寸進尺的高招？有待後續發展的檢驗。上月二十三日晨，中國大陸國防部剛上班就公布東海防空識別區，要求往來航空器提交飛行計畫且回答識別詢問。並宣稱：「對不配合識別或拒不服從指令的航空器，中國武裝力量將採取防禦性緊急處置措施。」接著，傳出中國駐日使館進行僑民登記；又宣布航母「遼寧號」出航。在第一時間，美國即指此為「不必要的煽動舉動」；並宣示「不承認／不通報／不回應」。接著，就派出兩架Ｂ五十二轟炸機進入識別區飛了二小時，對北京所訂「規則」採前述「三不政策」；而北京未對Ｂ五十二進行「識別詢問」，也並無任何「指令」，只稱已做到「及時識別」、「有效監控」。數日來，美日韓軍機進出識別區已如家常便飯，皆採「三不政策」，北京均以「及時識別」回應。北京姿態的急轉直下，即非色厲內荏，至少是從魯莽回復了理智。例如：一方面再三解釋，「防空識別區不是領空，更不是禁航區」，而只是「預警地帶」，不可能對進入識別區的航空器擊落；以此解釋「中國武裝力量」何以沒有強制動作。另一方面又解釋，遼寧號出航，通過台灣西岸的台灣海峽，而未穿越台灣東岸的釣魚台海域及第一島鏈地帶，是要打破外界「中國威脅論」的誣衊。北京姿態的前後變化，令人覺得，既然能屈能伸，當初何必大張旗鼓？其實，去年九月以來，北京在釣島海空域的「例行巡邏常態化」，已使釣島「爭議的現狀」得以維持，可謂是成功的戰略；然而，防空識別區一舉，卻似是過猶不及，一夕之間反而落為守勢，不禁令人質疑，這是不是畫蛇添足之舉？其實，在東海情勢日緊之時，北京宣布識別區，若意在「設置預警／減低誤判」，未嘗沒有正面意義；但北京卻以充滿火藥味的文字及僑民登記、航空母艦出航等動作，將整個事件操作成一個耀武揚威的肌肉展示。這正好給美國抓住了反擊題材，導致了北京難堪的局面。或許可說，美國反對的是北京的「態度」，而未必是北京設置「防空識別區」這個動作。事發六天後，美國務院宣布「美國民用飛機在進入東海識別區時，應向北京提供識別資訊」。不過，國務院也同時表示，「這並不代表接受中國東海防空識別區的各項要求」，這應是指美國軍機在識別區內仍可能採「三不政策」。其實，這也是舉世「防空識別區」的通例；民航機遵行識別動作，軍機若不繼續進入對方國之領空即不提供識別。倘若美國在東海識別區採此「軍民分流」的政策，則可視為北京的東海識別區對美國已經局部成立。在情勢出現不測及更加惡化之前，美國改採「軍民分流」的防空識別區通則，應是明智之舉。因為，日本在一九六九年冷戰時期已宣示其防空識別區，二○○二年更將之推進至距中國海岸一三○公里處，這是為了「設置預警／減低誤判」；則在東海風雲險惡之際，國際社會其實也應當樂見中國亦相對宣布「設置預警／減低誤判」的東海識別區；而日本與中國防空識別區的大部分重疊，更顯示相對權益應當求取平衡的必要性。於是，美國及國際社會縱有正當理由來反對北京設置識別區的「態度」，卻沒有理由禁阻北京設置識別區之作為，反而應當協助北京以正確的語言及態度來面對識別區。日本好像被美國甩了一巴掌。但若只准日本設識別區，卻不容中國設識別區，美國亦知這不可能成為公論。而只要美國改採「軍民分流」，日本如仍一意孤行，即是孤掌難鳴。倘若局勢朝此方向發展，則北京「東海防空識別區」的尷尬期即可望逐漸度過，並藉此將其巡弋及預警空域大幅推向第一島鏈，也許即可在未來東海情勢的戰略地位上有了得寸進尺的獲益。然而，無論如何，北京在此次東海防空識別區上的操作手法，應是可「批評與自我批評」的。性格決定政策；鄧小平以來的「韜光養晦」，出自動心忍性的性格，這是性格飛揚者所不能及。若讀論語，即知治國與修身無異，子曰：「古者言之不出，恥躬之不逮也。」
【2013/12/04 聯合報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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